三桿兒
文/馬衛
劉黑坨牽著條三只腳的狗到工地,我大聲呵斥:“工地不準養寵物!”
我是材料保管員,活兒輕,收入也不錯,這個沒辦法,承建主體工程的是我表哥,他叫我幫他照看著點,閑了我就在工地到處走走看看。
劉黑坨不買我的帳:“你吼個錘子,我家沒人,我不把三桿兒帶來,餓死它?”
一條狗的命,餓死又算個啥?我心里不屑。
當然,我也不敢過分對劉黑坨,他個子高,體重有180斤,拳頭有小碗大。我只好說:“不是我和你過不去,是我表哥說了,工地不許養寵物,屎尿臟,影響衛生。”
“這個你放心,三桿兒講衛生,每天定時屙屎尿。”
表哥平時不來,工地有施工員指揮,他忙著跑各種關系。表哥以前是磚工,一來二去,認識了一位建筑老板。老板對他說,你碼磚,一輩子發不了財,不如跟我去搞建筑,房地產現在火得不得了,想不發財都難。
表哥當然樂意,他也是窮怕了。他家住在七曜山,海拔1500多米,只出洋芋和苞谷。他十幾歲就出來打工,初中都沒畢業。表哥跟老板干了幾年,就自己承包房子建,他不敢承包大工程,就承包小的,私人的,城郊的,價錢低的,反正是人家看不起的剩貨。
表哥來工地核算用材,對帳時聽到了狗叫,說:“工地怎么有狗?你去給我打死,天正冷,燉鍋狗肉吃。”
雖然我怕劉黑坨,但表哥的話不能不聽,工資是表哥發的嘛。我知道三桿兒不咬人,平時在工地和工人親著呢,大家吃飯時都樂意留點食喂它。
我找到劉黑坨:“你的狗剛才亂叫,我表哥聽到了,叫我來殺了它。這大冬天的,狗肉大補呢。”
劉黑坨一聽,怒從心上起,提起磚刀作勢要來砍我。我說:“你聽我把話說完嘛,我也舍不得殺三桿兒,我出錢,你去買兩腿狗肉,另外把三桿兒暫時藏起,等表哥走了再放出來。”我們吃住在工地,三桿兒就是我們的伴兒,我也真不忍心殺它來吃。
劉黑坨說:“行,但你得給我跑路費。”
只要事情處理好了,我在表哥這兒掙錢還不容易?他每次來,一條一條的給我煙,說只要我卡緊材料就行。搞過工地的人都曉得,材料從預算到實際使用,中間有一定的差數,這就是大家嘴上說的“偷工減料、以次充好”。實話實說,小建筑老板,沒有不這么做的,不然賺啥錢?發包層層盤剝,利潤空間已被擠占,只有在材料上面想法。我以前也不懂,是給表哥當材料保管員后才漸漸弄醒豁的。
我問過表哥,這么節約材料,會不會出事,比如塌陷之類的。表哥說,只要井打得夠深,地圈鑄好,一般不會出事。這么多年,從沒有出過事。因此,我放心了,按表哥說的發放材料。
晚上有幾個人守在工地。離家近的,或兩口子一起打工的,都離開了。
那晚我們斗地主的斗地主,吹牛的吹牛。突然,三桿兒狂叫,并像瘋子一樣來咬我們。
我拿了一手好牌,三桿兒卻撲我的右手,我氣極了,順手打它。
劉黑坨也罵:“三桿兒,你瘋了!”三桿兒又向他撲去。不得已,我們幾人全來捉打三桿兒,要把它捆起來。三桿兒向外逃,我們向外追。
就在我們追出工地到地壩時,大地一抖。
地震?
還沒等我們回過神來,新建的樓,已有6層下坐塌陷了,灰塵滿天。
我們一下全癱在那里。
三桿兒不叫,也不咬我們了,溫順地偎在劉黑坨身邊,像他的婆娘。
我們圍攏,把三桿兒摟著,半天說不出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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